Alice

【云次方】小舅舅

郑云龙刚放了学，迫不及待地赶回家，对着建新的“恋家”的打趣毫不在意。

他知道今天，他的小舅舅回来。

第一次见到小舅舅的时候，小肉团子似的郑云龙就被这混血版深邃的五官迷了去，伸手索抱。少年的身体如雨后春笋般拔节，郑云龙对小舅舅的索求也疯长。后来无意听说小舅舅是领养的——这并没有让郑云龙太惊讶，那样深邃的眼窝怎么看也不是汉人。年少的滥情，对于心爱人的同情心的浇灌，助长了许多不该有的情愫。

回家就看到了那个人，饭菜氤氲的热气平添了许多烟火气息。

“大龙回来啦。”阿云嘎笑起来，眼角的涟漪荡到了郑云龙心里去。

“快去洗手，吃饭了，看你跑得，脸都红了。”郑母催促着。

郑云龙有些狼狈，匆匆应了一声。坐到饭桌上，脸红也一直没有消下去。

母亲和小舅舅谈着生活上的事情，郑云龙有些过分安静，直到谈到高考志愿的时候，才打断了成年人的谈话。

”我想考到北京去。”郑云龙一句话吸引了两双眼睛。

“妈妈建议你呢，留在青岛，不然广州呢，也有...”

“我想去北京。”郑云龙说完直视着桌上的残羹，躲避母亲的目光。

“北京也好，有什么事情我也能帮着大龙。”阿云嘎又笑起来，对于晚辈无限制地宠溺。

“哎，就你总是惯着他。”郑母摇摇头。

郑云龙回到房间，不知道该对阿云嘎的维护作何感想。是划清了长辈的界限，还是他也一样喜欢我呢。怎么想都是前者，郑云龙不免对自己的幼稚想法和不可理喻的情感生出许多的委屈。

两声敲门声，郑云龙知道是阿云嘎进来了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红了眼眶，固执地不要转身。阿云嘎轻轻叹了口气。

“大龙，你妈妈也是为你好，北京也是很辛苦的。”

“那你不在北京这么多年吗？”

“所以我才知道不容易呀。“阿云嘎知道拗不过少年，只是在哄。“我不想让你受苦。”

郑云龙像是摔倒卡破了膝盖的小朋友，刚鼓起勇气忍着痛站起来，心爱的人就过来吹了口气，焦急地问痛不痛。郑云龙就是这种贯会撒娇的小朋友，他会咬着嘴唇吸着鼻子，瞪大了眼睛，说痛呀，然后大颗的眼泪随着眨眼噼里啪啦往下掉。

这时候郑云龙眼泪忍不住了，一是这来自心爱人的久违的温柔，二是责怪着阿云嘎——你什么都不懂。

郑云龙上大学的第一天，他的小舅舅给足了年轻人面子，开着漂亮的汽车，引来许多狼狈地拖着皮箱的学生侧目。尽管这才膨胀的优越就被许多女孩子对着小舅舅尽力压低，却又别有用心提高音量的笑压过了，但是郑云龙忍不住地得意。

开学的第一个周末，阿云嘎邀请郑云龙共度晚餐，尽管这个主意来自少年的暗示，只是他不知道，阿云嘎熬了个通宵才把周末的晚上空出来留给他的外甥。

面对着用微笑尽力隐藏疲惫的小舅舅，郑云龙一时多了许多的扭捏，旁人看了指不定要以为他们是某种利益关系。

家里的宠溺终究化作柔软的肉附在了少年的身体上，软润了许多棱角。阿云嘎仍觉得他脸上的肉与幼时并无二致，伸手去捏，“我家大龙真可爱。”

郑云龙飞速红了的耳朵暴露了许多小心思，眨着一双大眼睛请求留宿，并保证一定按时去上课。郑云龙别的把握没有，但知道阿云嘎从不拒绝他的要求，从小时候无理取闹地要他抱着逛公园，到后来被叫家长时候瞒着母亲给小舅舅打电话，阿云嘎像是一位尽职的管家，尽管郑云龙想的是可靠的情人。

郑云龙如愿到阿云嘎北京的家，家里过分的干净，没有其他人的生活痕迹，甚至阿云嘎的也没有。

“工作上比较忙...我也不常回来。”阿云嘎打开只有饮品的冰箱抱歉地笑笑。

郑云龙对此毫不在乎，甚至还有许多窃喜，他的生活没有别人。他省略了暂时，暂时没有别人，来在这一刻骄傲地霸占小舅舅——的客厅。

阿云嘎被郑云龙从沙发拉拽到卧室的床上，美其名曰促进感情，阿云嘎想不通他俩还有什么促进的余地。阿云嘎没有戳破郑云龙的是，他那高大的外甥并不敢一个人睡，否则要彻夜开着灯。让郑云龙恐惧的不仅仅是黑暗，是任何恐怖片，是看起来令人眩晕的游戏设施，是没有他小舅舅的爱。

郑云龙脚尖抵着阿云嘎得到小腿，像是蜂鸟在吸食花蜜，甜到了心里。睫毛随着呼吸声极轻微地煽动，隐藏不住溢出的欢喜。

郑云龙后来自作主张拿了一套钥匙，想着周末给他的小舅舅做家乡菜。不知道是来自母亲做饭手艺的传承还是老天助长了少年求爱，总之一桌子菜尽管费了许多功夫，但看起来的确像那么一回事。郑云龙剔除虾线时候伤了手指，想着小舅舅回家时候一定会责怪他，同时把他的手指抵在他饱满的唇峰上吹气，问他疼不疼，叫他以后不要费事。郑云龙对于阿云嘎毫不吝啬的“指责”根本不在意，他乐忠于一切让他能和小舅舅沟通的契机。

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，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。阿云嘎始终没有回来，没有消息，没有迟来的道歉，没有顺着指尖传来的责怪和气息。

天快蒙蒙亮了，终于传来了敲门声。郑云龙披着毯子从沙发上扑过去开门，不是一个人，他的小舅舅正倚靠在另一个人身上，头靠在那人的肩膀上。

那人看到郑云龙，别有意味地挑挑眉。

“嘎子喝多了，非要回家。”

“谢谢您把他送回来。“郑云龙看那搂着肩膀的手格外碍眼，几乎是抢过脱力的小舅舅，但还不忘做足了礼节。

阿云嘎关门前还不忘打招呼“晰哥。”

郑云龙当然该生气，他有好多理由，合理的，不合理的，来和阿云嘎耍脾气。但不是今天。

郑云龙不喜欢他喝酒，他知道他胃不好，他知道他悄悄吞了好多止痛药。他曾小心翼翼地提醒阿云嘎不要再多吃了，阿云嘎满口答应，并对这份关心表示感谢。只是药量从未减轻过。

在少年许多不切的幻想中，他嫉妒着王晰，阿云嘎意气风发的生意伙伴，在商界的勾心斗角中游刃有余，对他的小舅舅有些过分热切。

刘令飞给郑云龙发消息说有个班会要记成绩，一定要去，郑云龙不得已，只在床头留了杯水就去学校了。

下了班会，郑云龙看到来自阿云嘎的未接来电，想着回电话要怎么开口。

刘令飞过来搭住郑云龙的肩膀，“咋啦大龙，失恋了？”

“没有，你别烦。”

“就知道没有，因为你没恋过。”刘令飞脸上露出和班里漂亮女生开玩笑得逞的笑。

郑云龙听到这话更烦了，刘令飞说得对，暗恋也算恋吗？这番情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水上楼台罢了。

心中好多委屈酸得他要掉眼泪，刘令飞见状赶忙要拉着他去酒吧，他一贯寻欢作乐的圣地。郑云龙的内心是拒绝的，不是讨厌让胸腔震动的音乐，也不是讨厌冒着气泡的酒精，而是陌生的环境和毫无距离感的陌生人。

还是被刘令飞拉着过去，不出一会儿就忘了他要为朋友一解苦闷的初衷，在舞池里搂着才认识的美女说着什么，引得美女笑进他怀里。郑云龙看到这里也不禁一同笑了，那是他滥用的小伎俩，不论阿云嘎说的事情是否足够有趣，他都搂过小舅舅结实的臂膀，只为了多一点皮肤接触。

当郑云龙拖着不太清醒的刘令飞回到宿舍，想着要想个什么理由请求宿管阿姨开门才不至于露宿街头。

然后郑云龙看到了阿云嘎的轿车在楼下，紧接着是开车的声音，夜晚的风把这许多声响吹得膨胀起来，郑云龙有点心虚，出于晚辈出入声色场所被抓包，怕自己多余的情感被发现，还有怕刘令飞不适时宜的玩笑的心虚。

“大龙……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，想过来……”阿云嘎清了清嗓子也没将这句话说完整，遂即皱着眉头问他“你喝酒了？”

郑云龙想着这一点彩色鸡尾酒根本和饮料一样，摇了摇头，又想着浑身酒味怕是抵赖不得了，又点点头。

阿云嘎极轻地叹了口气，又用询问的目光指着刘令飞。

“我室友。”

“好，你们……早点休息。”

“小舅舅晚安，麻烦你又跑一趟。”

郑云龙知道如何让阿云嘎生气，如何用他清脆声音的完美礼节，让阿云嘎没办法数落他。这样的狐假虎威在转身上楼梯的一瞬间就消失了，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，是阿云嘎长辈一般的指责吗？是告诉他不要再喝酒，不要交这样的朋友吗？若是阿云嘎真的提出了这样的无理要求，郑云龙反倒不会回答了。他只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，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。

终于把刘令飞放在床上。

TBC